中世纪晚期近代早期法国城市基层治理的理念及其实践******
作者:杨光(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从中世纪到大革命前夕,法国形成了三种不同类型的社会纽带,维系着城市共同体的凝聚力和市民对城市的认同。不同社会纽带的背后是不同的城市共同体构建理念,在制度层面则形成相应的基层组织和基层治理模式。
第一种理念将城市视为信徒的共同体,城市的使命在于模仿和实现“上帝之城”,对本地主保圣人的崇拜和纪念是市民身份认同的纽带,因此城市组织的基本单位是堂区,本堂神甫同时承担堂区内部分世俗管理的职责。这种类型的城市在法国中部和南部较多,比较典型的是昂热。
第二种理念将城市视为多个行会联合而成的大行会,市民身份和行会成员身份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这些城市,行会理事同时肩负市政运转和基层管理的双重角色,与行会联系密切的兄弟会是市民团结的重要纽带。这种类型的城市多存在于手工业和商业较为发达的法国东北部地区,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里尔、杜埃和瓦朗谢讷等。
第三种理念将城市视为一个自治和自卫的共同体,城市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市民的安全。在当时语境下,城市安全包括对外防卫和内部治安两个方面,前者指不受军队的掠夺、流民的袭扰和领主的侵犯,后者则包括维护内部秩序,应对饥荒、火灾和瘟疫。因此,此类城市的基层治理主要依靠集民兵自卫和市民参政功能于一身的市政街区。街区和与之紧密相连的民兵组织是市政府和市民之间的纽带。这种模式下城市基层治理主要依赖街区官员,巴黎、图卢兹等城市是典型代表。
需要指出的是,法国城市构建共同体的三种模式并非截然分明,相互排斥。以巴黎为例,街区是正式的基层治理框架,但行会理事经常被选为区长,而且区长正式就职前需要本堂神甫为其品行担保。由此可见,行会和堂区的代表在以街区为主要框架的基层治理体系中并未缺席。
基于不同的历史传统和地域特色,大革命前法国城市基层组织的设置,从名称到职能不尽相同。不过,城市选择以何种共同体理念作为市民认同的纽带和基层治理的基础,从根本上来说取决于城市居民的构成。具体来说,城市基层治理模式与城市人口规模、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城市本身的政治地位息息相关。
以堂区为基层治理组织的城市往往是中小城市。城市居民共同的精神生活以堂区为单位进行,堂区的居民往往相互认识并经常见面,便于商议公共事务。此外,堂区登记簿保留了堂区居民出生、婚姻和去世的记录,为市政府了解基层社会提供了宝贵而关键的信息。
在行会主导基层治理的城市,行会是市政机构和市民的中介,行会成员对于行会的认同自然转化为市民对城市共同体的认同。在大革命以前的法国城市中,同行业的劳动者往往集中居住和营业,这为行会行使基层治理职能提供了空间上的便利。作为规范和监督成员经济活动、并为成员提供保护的组织,行会既能自上而下地执行市政府的命令,也能自下而上地反映市民的诉求。对工商业占主导的城市,这是一种成本低且效率高的基层治理模式。
大体来说,在堂区和行会主导基层治理的城市中,世俗政治权力未能建立起专门的基层治理组织,而是选择借助教会行政体系和行业社团进行基层治理。到18世纪,随着法国民众信仰的淡漠和行会的衰落,这两种基层治理模式的弊端日益凸显,在大革命后或被废除或被改造。相较而言,以市政街区作为基层治理框架能够克服以上局限性。首先,这种基层治理模式不依赖任何社会组织,反映了市政府对基层控制的加强。其次,街区的设置更加灵活,市政府可以根据实际需要,特别是城市空间的扩张,增设街区,而不必依赖堂区和行会的既有框架。最后,正因为淡化了信仰属性和行业属性,市政街区可以包容信仰不同、职业不同的市民,比较适合市民构成复杂、职能多元的大城市。
巴黎和图卢兹都用市政街区作为基层治理框架并非偶然。作为首都,巴黎市民的多样性不言自明,而图卢兹则是法国南部奥克语区的中心城市,拥有高等法院、大学等机构。两座城市的基层治理体制都在14世纪末至15世纪初经过市政府和国王的协商后确立下来,并沿用到大革命前。这种基层制度的安排根植于中世纪晚期动荡的历史背景,体现了国王和市民就确保城市安全所达成的共识。
由于人口规模和城市空间的差异,巴黎和图卢兹的市政街区在数量、层级以及官职设置上有所不同,但基层治理的理念和实践却是一致的。街区是城市基层治理的基本单元。街区内部被划分为五十户区、十户区等次一级的区域,由区长、五十户长、十户长负责管理。街区的各级官员都由市民推举或选举产生,一般是由辖区中名声好且获得一定职业成就的市民显贵兼任,他们同时也拥有选举上一层官员甚至参加市民大会选举市长的权利。街区基层官员同时担任街区民兵队长,负责征召辖区内的市民组成民兵,平时负责看守城门和维护街区治安,危急时刻则协助城市抵御外敌。因此,街区实际上集社区、选区和军区为一体,其代议职能和军事职能不可分割。总之,以市政街区为框架的基层治理嵌入基于邻里关系和职业声望的人际网络中,让市民显贵担任街区公职的同时受到普通市民的监督和制约,有利于调节城市内部矛盾,促进市民的团结和城市的稳定。
然而,市政街区的局限性也不容忽视。首先,市政街区实施的市民自治实质上是有产者的自治。只有在城市内拥有固定住所,按时缴纳城市各项税收的市民才有参加民兵和选举街区基层官员的资格。而当选街区官员的财产门槛要求更高,因为这些无薪水的荣誉职务会占用大量时间,只有家境殷实且有闲暇的市民才能充任。这意味着佣人、穷人、打零工者、流民、外地人等城市下层民众和边缘群体没有政治权利,反而成为街区制度统治和防范的对象。市民内部在16世纪开始发生分化,大商人和食利者等市民上层为了垄断区长官职以及参加市民大会的资格,设法限制手工业者和小店主等中下层市民的参政权。如1554年《贡比涅敕令》剥夺了巴黎手工业者担任区长和当选城市大会代表的资格。街区内市民内部的分化和区长职位的寡头化阻断了中下层市民的上升空间,等级制关系取代了邻里团结,损害了街区乃至城市的凝聚力,并造成街区制度的衰落。其次,从17世纪开始,法国有越来越多的移民涌入大城市,导致以邻里关系和社交网络为基础的基层治理模式难以覆盖所有城市人口,无法应对日益复杂的城市治理问题。最后,街区的自卫职能在17世纪后期因技术和政治原因走向衰落。一方面,随着军事技术的进步和军队的专业化,市民临时组建的民兵在技能、装备和训练上与常备军的差距越来越大。另一方面,近代法国国力、军力的上升让城市免于外在的威胁,而城市民兵在宗教战争和投石党人运动中表现出的自主性又对王权构成了潜在威胁。1670年巴黎城墙被国王拆毁后,巴黎民兵实际上陷入瘫痪;同一时期,图卢兹十户长的军事职能也近乎消失,其职责重心转向基层治安和司法调解。
总的来说,同时赋予市民参政权利和自卫义务的市政街区具有灵活性、开放性、包容性的特征,它虽在旧制度末期一度衰落,但在大革命时期又被再度激活,奠定了法国现代城市基层治理的基本框架并影响至今。
《光明日报》( 2023年01月09日 14版)
以瞬间定格2022年的多样成都******
作者:钟茜妮
在文字产生以前,远古时代的人类用“结绳记事”来抵抗时间的荒芜,大大小小的结是古人回忆过去的唯一线索。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新闻承担起铭记时代的功能。
岁末年终,当我们再次亲临那些新闻现场,一个多重的成都扑面而来。在成都人挺身而出的英雄气里读懂平凡之善,在神舟飞天的壮阔时刻读懂“国之大者”,在疫情反复中读懂守护与温暖……它们或是一个成都人鲜活生动的故事,或是一群成都人秉承的价值理念和人生态度。
时光浩荡前行,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在书写城市的未来。
燃:“高光时刻”背后的“奋起一跃”
这一年,成都有着许多“高光时刻”。
2022年是中国航天的“超级大年”。神舟飞天、夸父追日、墨子传信、天宫入轨……一个个重大航天项目在无垠的宇宙书写着中国式的独特浪漫,更长远的探索计划蓄势待发。这场飞天追日的逐梦之旅中,“成都造”始终是航天强国版图中不容忽视的一块拼图。位于成都的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十研究所贡献了多项设备与系统。“勇于创新、敢于胜利!”中国电科首席专家柴霖说,这是中电十所“十年磨一剑”锤炼的精神,也是“成都造”崭露头角的原因。
世界杯引爆的热潮方兴未艾,冠军便与成都来了场“互动”。12月22日,外交部消息,我国政府与阿根廷共和国就阿根廷在成都设立领事机构达成协议,同意阿根廷在成都设立总领事馆,这是阿根廷继上海、广州之后在中国内地设立的第三家总领事馆。
10月初,第五十六届世界乒乓球团体锦标赛在四川成都落幕,高水准的比赛内容和办赛工作收获各方赞誉。“在这个美丽的球场里,你们让所有不可能变得可能。”国际乒联主席佩特拉·索林赞叹。中国乒乓球协会主席刘国梁接受采访时难掩激动:“大赛成功举办很不容易,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是伟大的一刻,也是载入史册的一刻。”
面对复杂严峻的国内外形势和多重超预期因素冲击,成都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加速释放经济活力。回望这一年,为神舟飞船护航的创新成都、“出海热”背后的开放成都、“新铁人三项”背后的活力成都……从不同角度折射出成都敢于啃硬骨头、敢于涉险滩的勇气,也饱含着主动求变、守正创新的创造力。
“高光时刻”背后,是默默努力、积蓄力量之后的“奋起一跃”。
拼:守护市场商户、万家灯火的攻坚战
7月29日晚,两辆共载有1243张床垫的货车从位于成都崇州的厂房出发驶向成华区。此时,成华区正受到疫情冲击,谁提出了1243张床垫的需求?答案是19家成华区工业企业。
疫情要防住,经济要稳住,发展要安全。成都创新常态化疫情防控下经济发展模式,强化产业链供应链保障,努力把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为保障员工及企业需求,成都市区两级经信系统收集并协调解决闭环生产企业物资、用电用水等问题。
市场主体是经济发展的“主引擎”,稳住市场主体就稳住了经济基本盘、稳住了民生。2022年夏天以来,成都接连经历疫情反复、高温限电等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千方百计保持经济稳定运行,助企纾困解难。成都着眼于行业领域、工厂车间的运行,也着眼于市场商户、万家灯火的温度。
回溯这一年,成都市各级部门和区(市)县兵不卸甲、马不离鞍,积极开展重大项目攻坚大会战和招商引智优化营商环境行动。空中客车飞机全生命周期服务项目落户双流、亿纬锂能加码经开区、蜂巢能源牵手东部新区;京东方成都车载显示基地项目、字节跳动西部中心、茂绿建智慧能源中心陆续开工……从2021年冬天到2022年春夏,一个个大项目纷至沓来,一个个“链主”企业接踵而至,一个个项目破土动工。到秋冬时节,奋战四季度、冲刺一百天的劲头更是在成都的大地上涌动。
鸣笛启程!一条穿山跨河的铁路大动脉横跨成昆。12月26日,新成昆铁路投入运行,成都至西昌、攀枝花、昆明列车旅行时间大幅压缩,这将是“一带一路”建设中连接南亚、东南亚国际贸易口岸的又一重要通道。
12月23日,簇新的凤凰山体育公园,在山呼海啸的“雄起”声中迎来首秀。2022中超联赛第32轮成都蓉城主场对阵中超领头羊武汉三镇,三万多张门票一抢而空,“赛事回来了”“成都回来了”,热情的观众用豪情万丈的口号向外界证明:成都的经济生活秩序回来了!
11月底,天府国际会议中心,全球规格最高、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广的新型显示领域盛会在蓉开幕。借全球大会的平台,成都制造的“显示度”不断擦亮。
这一年,成都走出坚韧、走出奋发,也走出直面问题、迎难而上的勇气。
暖:有一种温度叫成都
这一年,还有一些温暖的时刻和值得铭记的面孔:他们是危急关头奋不顾身的救人英雄;是与病毒无数次过招的病毒“捕手”;是24小时与千万市民保持通话的人。
2022年6月18日早晨,一辆白色厢式货车,在成都三环路金牛立交至交大立交内侧主道,冲上绿化带,与一根监控电线杆相撞。司机被困,车辆很快冒烟起火,情况危急。紧要关头,过往的车辆一辆辆停下,施救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向浓烟四起的事故车跑去,灭火器从各个方向传递而来……众人合力之下,司机最终成功得救。这是陌生人给予的友善,是危机时刻的英勇挺身,也是拯救生命的团结一致。
或许有人会问:与城市的宏观政策相比,这不是一件小事吗?其实,于微小露珠中折射彩虹,平凡之善反映的却是背后的不平凡之城。
艰难的日子里,总有一群人在默默守护城市。“您好!成都12345热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在超过2000平方米的热线接听中心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每天近200人在岗,7×24小时在线,日均2万余通电话接入,这里常年与千万人“保持通话”。2022年,这里异常繁忙。多轮疫情、夏季高温等投诉和问询,以及所有关乎市民生活的大小事……这是成都市民最熟悉的民生热线。
城市安全运行,因为这群人始终坚守岗位。159679名微网格员先后参与了社区燃气安全入户排查“敲门行动 ”、迎峰度夏电力保供节电宣传、文明典范城市创建志愿服务等重大专项工作,采集涉民生、安全等领域基础信息1232万余条,今年以来,已报送预警性事件200余万件,建立起全成都2100万人口基础信息底座。
一座城市的文明高度在于每一个人的文明程度,“平凡英雄”亦来自成都市民这个集体,是2100万人中的普通一员。成都要一步步地从“文明高地”迈向“文明高峰”,靠的是他们,更是他们身后的每一个人。
跨越时间的湍流,与成都,向未来。(钟茜妮)
(文图:赵筱尘 巫邓炎)